VR这个梦,我们再做一次?

  在还完了6亿人民币中的大部分债务之后,罗永浩又一次开始了创业。这一次他选择了AR。而经历了2016年左右的那场泡沫之后,MR(AR、VR)行业没有死掉。2021年下半年的“元宇宙”让MR又重新出现在了大众视野中。在视线范围内,除了meta(Facebook)、苹果、谷歌、微软这样的国外巨头,字节跳动也在2021年收购了全球市占率第二、中国市占率第一的VR厂商Pico。而就在6月底,腾讯也正式宣布成立了XR部门。

  2021年上半年VR行业又开始热了起来,讲述的故事也与当初没什么差别,但对于VR行业,很难避免的一个质疑就是:这会是又一场泡沫吗?

  当初的泡沫如何破裂

  铅笔(化名)拿到第一笔100万人民币的天使投资是在2016年3月,正是VR泡沫的顶峰期。此前他成立了一家工作室,专门发布VR硬件和游戏的测评。但因为缺乏经营经验,100万很快就花得所剩无几。

  作为自媒体,铅笔的收入途径主要来自于两方面,C段粉丝和B端VR公司的广告,但这两条路都不好走。铅笔回忆,中国当时C端的VR用户也就在几万的量级,而B端VR公司也“没几个有钱的”,鲜有广告投放的预算。

  唯一剩下的路是继续融资。当时已经是2016年末,铅笔发现衰败已经开始,投资人们的口径出奇一致:“我不管你做VR的什么,我们不听。”

  那一刻铅笔意识到了,什么叫泡沫破裂。

  现在来看,2016年左右的VR行业是一个强行催生的婴儿。在技术不成熟的同时,投资机构和VR公司又合力过分拉高了大众的预期,产品长期佩戴的不适和眩晕,安装的繁琐和内容生态的不完整都是用户的槽点。

  但对整个VR生态而言,PC VR最致命的缺点在于价格。铅笔算了一笔帐,一台HTC Vive 6888元人民币,一台搭载英伟达GeForce GTX 980显卡的电脑8000元左右,两者相加就是1.5万元人民币。对于市场而言,这基本是一个完全无法推广的价格。

  谷歌试图通过推出更便宜的设备来扩大VR用户群体。它的Cardboard,配置简陋——主要部件就是纸板和塑料镜片,但售价仅为15美元。在淘宝上,第三方的Cardboard售价可以低至9.9元人民币。这款廉价的VR盒子在全球最终卖出了1500万台。

  2016年中国AR/VR行业的融资事件达120起,披露融资金额25亿元人民币,均为历年第一高。有人为故事买单,自然就有更多的玩家进场,VR设备本身技术难度高、开发周期长,并非普通公司可以承受。Cardboard低成本的开源方案吸引了一大批追逐风口的创业者。

  但Cardboard实质上只是一个手机观影器。Cardboard类产品可以凭借低廉的价格迅速吸引一大批用户,但糟糕的体验又让它被用户迅速抛弃。因为Cardboard开源的关系,中国有不少厂商都制作了自家版本的Cardboard。Cardboard类产品只是打了个VR的擦边球,主打这类产品的公司注定无法长久。以暴风魔镜为例,在鼎盛时期,暴风魔镜A、B两轮融资共计2.9亿元人民币,其背后的暴风科技创下了40个交易日内37个涨停板的记录。但最终,曾经市值接近400亿元人民币的暴风科技在2020年11月9日被勒令退市,当时市值仅为0.9亿元人民币。

  Statista数据显示,整个2017年,HTC Vive的出货量仅为50万台,而同年只能手机的出货量为15.5亿部。在数字面前,即使VR公司的故事讲得再好,资本市场也开始动摇了。2017年,中国AR/VR融资事件从2016年的120起下降至77起,披露融资金额从24.99亿元人民币下降至11.43亿元人民币。

  这一时期的VR头显,无论价格高低,都无法抓住用户的真正需求。一大批PPT公司死在了这场泡沫中。

  沙核科技的联合创始人周旭东告诉电厂,至今他们和一些用户谈论起VR,对方的反应都是“那个手机盒子”。这反映出了VR行业的一种尴尬,真正代表行业能力的高端产品没有触达用户,而大量低端产品又伤害了整个行业的形象。

  创立于2015年的NOLO是少数经历了上一轮泡沫存活到现在的VR创业公司。和很多做VR硬件的公司不一样,NOLO先有了技术,才逐渐找到了VR场景。

  NOLO的核心技术是名为“PolarTraq®”的6自由度(6 DoF)空间定位技术,起初的应用场景是无人机的室内三维定位。但创始人张道宁很快发现,无人机的市场天花板有限,同时这个行业的垄断者大疆也在研发类似的技术。“本质上来说,没有找到很好的商业化切入点。”张道宁说。

  VR行业引起了张道宁的注意。因为VR就是对现实世界的模拟,只有精准追踪用户手部、头部的动作才能在VR中实现相应的映射。其中关键的技术,就是高精度的空间定位。

  2016年主流的VR设备采用的是3 DoF技术,相对来说,6 DoF可以提供更加逼真的动作映射。张道宁由此判断,6 DoF会成为VR的刚需,NOLO开始研究基于移动VR头显的6 DoF追踪技术。

  对NOLO这样技术驱动的公司来说,泡沫破裂反而凸显了公司的技术优势。“等于潮水一退,裸泳的都跑了,然后我们是正常游泳的,可能反而还把我们凸显出来了。”张道宁说。

  泡沫破裂期间,NOLO也遇到过现金流的问题。当时的NOLO的硬件还没证明可以被量产,也没有大厂敢使用NOLO的技术。

  张道宁想出的办法是众筹。这似乎也是VR行业的传统。Oculus成立之初,就在Kickstarter上筹集了250万美元。2017年初,NOLO DK2开始在Kickstarter上线,价格仅为99美元。当时市场上的VR设备多在5000元人民币以上,99美元的NOLO DK2得到了2000多名backer的支持,其中包括Oculus总经理、大厂工程师和产品经理。

  NOLO最终成功交付了众筹产品。这次众筹的成功也验证了NOLO产品化和商业化的能力。通常,这是投资人最看重的创业公司能力。此后,陆续有合作方找上门来, 2018年至2019年,NOLO手柄适配了全球30多家主流的3DoF VR一体机头显。与此同时,NOLO也分别在2018年、2019年、2021年成功完成了A轮1000万美元、A+轮1亿元人民币、B轮2000万美元的融资,领投方包括蓝驰创投、愉悦资本、蔚来资本,以及来自中移创投的战略投资。

  关于VR的梦,人类做了无数次

  VR的故事打动人心的地方在于,它赋予了人类前所未有的造梦能力。在1935年的科幻小说《皮格马利翁的眼镜》中,作家斯坦利·G·温鲍姆(Stanley G.Weinbaum)描绘了一个虚拟现实世界Paracosma。通过一款VR眼镜,使用者就能在Paracosma中感受到视觉、触觉、味觉和嗅觉。

  皮格马利翁的眼镜被认为是最早的VR眼镜概念。科幻小说家用文字描绘的世界,在不同的年代变化着各种名字,它可以是《雪崩》中的metaverse,《黑客帝国》中的Matrix,《头号玩家》中的Oasis。

  每个年代的人都想掌握这种造梦能力。如果把立体图也作为VR的一部分,人类与VR的历史已经接近200年。1838年,英国物理学家查尔斯·惠斯通(Charles Wheatstone)发现了立体图原理,通过棱镜的组合,可以让人从二维图像中看到三维效果。这也就是谷歌Cardboard这类简易VR设备能实现的原理。

  1965年,计算机图形学之父伊凡·苏泽兰(Ivan Sutherland)制造出了第一台与电脑连接的头戴式显示屏“达摩克利斯之剑”。

  进入1990年代,日本的一些游戏机厂商,例如世嘉和任天堂,开始制造商业化的VR设备。但正如2016年的VR头显一样,他们的通病都在于售价昂贵、性能羸弱以及缺乏相应的内容支持。

  帕尔默·卢克(Palmer Luckey)是科幻小说、计算机科学以及这些古早VR设备的狂热爱好者。和很多硅谷天才的故事一样,他在自家车库捣鼓出了几十台VR原型机,最终影响世界。

  卢克之后创立了VR头显公司Oculus,并在2014年被Facebook(meta)以2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到今天,meta已经是VR行业市占率最高的公司。

  进入到2021年,VR行业似乎又迎来复兴。IDC数据显示,2021年全球VR设备出货量达到1095万台,同比增长92.1%。其中,meta的Quest2销量为1040万台,占比95%。

  销量的增长有赖于硬件的提升和内容生态的丰富,但更重要的因素在于价格。meta采用了价格补贴的方式,Quest 2起售价为299美元,约合2000元人民币。而以往的VR一体机售价通常在5000至1万以上。与此同时,Quest 2也提供了同类产品最好的硬件配置和最丰富的内容。

  在2019年的 Oculus Connect大会上,meta的CEO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就宣称,一旦用户数量突破1000万,VR的内容和生态系统就会迎来爆发式增长。

  meta补贴的方式在行业早期可以迅速打开用户市场,但VR设备更核心的问题不在内容,而是硬件本身。

  VR的本质在于创造一个可以骗过大脑的虚拟世界,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让人在虚拟世界的体验和现实世界完全一致。

  今天困扰VR业界的核心问题主要在于两方面。

  一方面是显示技术上,包括视场角(FOV)太小、分辨率不高、无法实现动态变焦。例如,FOV决定了光学仪器的视野范围,是VR设备非常重要的参数。为了尽可能还原现实世界,FOV应该尽可能接近人眼视角。人的单眼能看到的水平FOV大致在150度左右,而目前市场主流VR头显的水平FOV为100度左右,两者有接近50度的差距。

  此外,相比手机、电视,由于VR头显的视场角更大,对屏幕的要求也更高。

  另一方面在于VR头显的重量,这直接影响了用户的使用时长。Quest 2重量比上一代产品减轻了10%,但依旧重达503克。

  同时,这两方面问题又在一定程度上相互影响。渲染更优质的画面意味着更大的耗电量,但更大的电池又会增加重量。

  Pancake光学方案是VR短焦光学方案中的一种。由于压缩了VR光学总长,使得VR头显的厚度可以大大降低。但其缺点在于光损高、FOV较小,同时成本也较高。

  NOLO则把设备轻量化的切入点放在了手柄上。NOLO正在研发一款戒指形态的手柄,已经在技术上实现了6DoF、手势识别和按键交互,将会在2022年与蔚来合作的车载VR一体机一起发布。

  上个月,meta Reality Labs公布了4款VR头显原形,分别从显示分辨率、动态变焦、HDR和轻量化四种技术路径探索了VR未来的可能性。这些原型机的共性在于分别单一解决了各自技术路径上的难题,但都存在致命缺陷。例如,原型机Starburst的亮度高达20000尼特,但必须配备风扇和散热底架才能缓解相应产生的热量。这款产品显然还处在早期研发阶段。在公开视频中,扎克伯克甚至需要借助手柄才能将其举起。

  张道宁表示,其实在显示方面,未来3-5年内,成本、性能、时间这个三个曲线上游厂商都看得很清楚,“谁也做不出花来”。

  元宇宙?“等词脏了,你再换一个就行”

  2021下半年,Facebook宣布改名meta,元宇宙(metaverse)爆火。

  和很多热门概念一样,它吸引了很多追逐风口的人,也让“元宇宙”显得有些可疑,以致于在苹果内部,这是一个被蒂姆·库克(Tim Cook)禁止谈论的词汇。

  周旭东表示,从2016年泡沫之后活下来的公司可能都不是很喜欢这个词。他认同这个词涵盖的愿景,因为这指向了一种未来的生活方式,是一种必然。至于这种未来生活方式是不是叫元宇宙,他认为并不重要。

  在NOLO内部,也几乎没有人去谈论元宇宙,更多的还是讨论眼下的技术、产品、应用场景。“因为现在是公说公有理的阶段,一万个人心中有一万个元宇宙观。所以不好说,我们就简单把它理解成高沉浸感的数字世界。”张道宁说。

  铅笔眼下在VSwork担任CMO。在官方网站上,VSwork把自己描述为“元宇宙引擎”。铅笔表示,从营销维度上来说,元宇宙是当下最能有效被人认知的的一个概念,是符合公司整体的成本和效率的。“还有就是,等词脏了,你再换一个词也可以,因为我们公司最聚焦的还是给用户产生价值。”铅笔说。

  说到底,元宇宙是一种宏大的愿景,但过于遥远。Facebook改名meta,多少带有无奈之下的赌博成分。错失了智能手机时代的Facebook,其上限也不过是iOS和Android生态中的一个超级App。在收购Oculus之初,扎克伯克就公开表示过,VR将会成为智能手机之后的下一个计算平台。相比成为元宇宙,这种愿景才是VR更具有价值的所在,也是这个行业至今依旧没有死掉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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