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一些教培机构因经营困难,加之疫情影响而卷款跑路,因退费引发的纠纷频发,也暴露了机构自制合同暗藏霸王条款、诱导家长高额缴费等问题。不久前,江苏省苏州市虎丘区检察院就对一起家长起诉教培机构案件依法进行支持起诉。
机构跑路,家长维权“跑断腿”
2022年1月,虎丘区检察院检察官朱晓丹在大数据法律平台上发现一条线索:郭女士在本地精锐教育门店“暂停营业”后多次联系退费无果,于是在网上投诉。
该院主动联系郭女士后得知,2021年2月底,郭女士花费3万余元为儿子报了精锐教育旗下的高端辅导课,所谓的138课时“大包”。同年6月,她再次花费8000余元购买语文、英语两个“暑期包”。同年10月12日,郭女士在家长群收到《告精锐学员及家长的一封信》,精锐教育称将转型非学科教育,并于当天暂停营业。信中有退费登记二维码,但扫码登记后,郭女士的退费迟迟没有办理。几天后,精锐教育门店大门紧锁的照片流出,从房东张贴在门口的《解除租赁合同通知书》看,门店已拖欠了半个月房租。
通过精锐教育公众号,郭女士找到了最初购课的3份电子合同及剩余课时。她发现,当时机构推荐课程时承诺的36个赠送课时从未使用,而电子合同中规定:赠送课时不退不换不折算金额,必须在授课完毕后方可使用。
“交费时老师都是加上赠课给我们折算单价的,现在赠课却不退不换,这是什么理儿?”在虎丘区检察院的建议下,郭女士将精锐教育集团苏州关联公司诉至法院,检察机关也依法启动支持起诉程序。
一份教培合同暗藏N个坑
“门店大门紧锁、老师们的工资也已经拖欠多月,法定代表人声称只是挂名并无股权。”办案法官赵建荣面临的第一个难题是找不到被告单位负责人。经过反复沟通,精锐教育集团苏州关联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裴某作出让步,同意接收电子诉讼材料,但拒绝出庭。
法院审理发现,尽管被告在电子合同中约定“课程严格按照国家要求执行3个月的收费”,但事实上,138节的“大包”课时至少5个月才能“消课”完毕。“也就是说,郭女士2月底购课138节,最快也要7月底才能上完,但机构在6月又推荐其购买暑期课程。”赵建荣说,反复叠加的课程出现了乱“消课”现象,原有的138节课还没上完,两个“暑期包”课程又开始了。按照合同要求,“大包”“暑期包”课程上不完,赠送的36节课则根本无法使用。
对此,郭女士更关心赠送的课时在退费时能不能折算进去。赵建荣认为,“赠送课时不退不换”条款免除了教培机构的责任,加重了消费者负担,根据民法典第496条规定,应当不视作合同内容,课时费应该以基础课时+赠课的整体课时来计算。
2022年3月21日,虎丘区法院判决被告除去郭女士孩子已上完的课程,退还郭女士两个“暑期包”课时费8160元和“大包”课时费8178元。
据了解,自2021年8月“双减”政策实施以来,截至2022年4月20日,虎丘区法院共受理教培纠纷221件,虎丘区检察院支持起诉22件,涉及13家培训机构。
“双减”政策固然对教培行业有较大影响,但一些教培机构的违法违规行为才是导致家长退费难的根本原因,如滥用优势地位签订自制合同暗藏霸王条款,规定“课程一经出售概不退款”等,让一部分维权家长心灰意冷;“技巧性”规避政策诱导家长预付高额费用,以“多买多送”和“暑期包”续费优惠等促销活动诱导家长叠加缴费,或是在合同中约定收费不超过3个月,但实际缴费课时却根本无法在3个月内授课完毕,等等。再有,由于教培机构属于人力资源行业,其拥有的主要资源是优质师资,经营场所多为租赁,固定资产较少,一旦发生大规模退费纠纷,家长即便胜诉,也可能面临无财产执行的僵局。
“没签合同,或不知道合同相对方、不清楚合同条款、不了解剩余课时。”朱晓丹在支持起诉的22件教培案例中发现,很多家长存在这种“一问三不知”的情形,维权基本要素缺失也导致退费维权“寸步难行”。其根本原因在于,教培机构在合同签订与履行时,未能保障家长合理知情权。
维权诉讼高发,“破题”需协同发力
跑路的教培机构是否属于诈骗?朱晓丹认为,需结合培训机构资质、经营模式及资金用途等因素进行综合判断,如教培机构收费是用于教学经营,不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就要排除其诈骗的可能。“因此,在家长维权时,司法部门需做好释法说理工作,厘清责任主体。检察机关可精准支持起诉,同时为家长提供维权指南,协助完成证据收集。”
诉讼消耗了维权家长的时间和金钱,也增加了司法成本。朱晓丹建议,除诉讼维权外,家长可先向消费者协会申请调解,调解不成的再提起民事诉讼。司法机关要积极运用说理、调解及时从源头化解矛盾纠纷,实现案结事了人和;积极探索建立培训纠纷类案规范化办理机制,凝聚“类案同办”共识,对退费执行难、财产保全难等问题群策群力、寻求突破。
令朱晓丹和当地家长欣喜的是,2022年2月13日,在新学期开学前一天,虎丘区教育局在其公众号发布了一则友情提醒,提示目前辖区仅有7家学科类培训机构,并明确“苏培宝”App是辖区采用的资金监管招生缴费唯一平台,参加学科培训的学员一律在平台上报名并缴费。提醒中还公布了对违规培训的监督举报电话、邮箱。
“在规范学科培训的同时,教育部门也需要对‘家政服务’‘住家教师’‘众筹私教’等异化的学科培训加大查处力度。市场监管部门要加大对贩卖焦虑的教育培训相关经营与广告行为进行严格管控。”朱晓丹说,检察机关也将持续加大检察监督力度,与行政机关、司法部门建立座谈机制,针对诉讼中的难点焦点,及时回应并精准把脉,保障学生合法权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