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知青们在延安河庄坪河堤施工现场。左起第四和第五位是来自王克明河庄坪乡斜后支和西沟的知青。左世艳华、王克明、王新华、谢厚编者按
这一期的两位作者谢和,是当年陕北插队的北京知青。谢现在是德国的计算机专家。近年来,他写了一系列回忆陕北插队生活的散文。集成稿名为《春树茂》,收录了他广为流传的香雪等文章。几天前由中华书局出版。该书出版前,专门研究陕北文化的王克明应邀为其作序。本版刊登了新写的这篇序言和谢刚刚完成的新作,读者朋友们可以从中感受到他们对当年山居生活的追忆和理解。
“他是一名散文家”
◎王克明
我早就想到,我们两个老朋友在西沟插队的文章,以后还得收藏出版。一个是,一个是谢,两个人都插队写陕北。他们的风格不一样,但都是一流的文章,都是感性的,都是令人陶醉的。这件事我想了很多年,也跟他们说了很多年。一有机会,我就翻翻他们的文章,但他们俩都不怎么看。因为一个搞科研的博士,一个计算机专业的博士,写作只是气质问题,他是有灵感的。
终于,看到谢的散文集《春树茂》出版了,我的愿望实现了一半。我记得很多年前对他说,“嘿,你知道吗?你是散文家。”他瞥了一眼嘴,说:“走!”今天,事情实现了。我为他高兴。
这件事建立了我们终生的友谊。
谢侯不是他的真名,是他的笔名。为什么用这样的笔名?只因为他年轻时得了个谢猴的外号,我们都叫他那几年山里的,所以成了他陕北记忆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理解他把这段记忆幽默化成笔名,也定义了自己的人生。遥远的陕北,是我们生命中的一个根。
椿树茂是他插队的那个山村,是今天已经不存在的村名。当时椿树茂就在我们村的地界附近,在我们最北边的山岬对面。每年,我们都在那里种谷子,从春天到秋天,一耕一锄。只要去那里干活,就能看到香椿海角,隔着一条沟,在对面的山上,这是常有的事。
但是我只去过那个村子两次。第一,我刚到陕北的时候,1969年初,春节前的腊月二十九。那天,为了弄点丢失的过年粮,我和同学去椿树茅找战斗知青帮手。后来才知道,刚到椿树毛的知青住在生产队副队长的窑洞里。我一定是在那个山洞里找到它们的。
那是1991年12月14日,我又去了春树茅。那一次回陕北看民俗,在椿树茂参加了一个葬礼。葬礼的地点是谢第一次去的时候住的地方,副队长郭的家也是他书中经常提到的地方。郭早在1985年就去世了,那天在葬礼上送别的是他的岳母徐步兰。葬礼上亲属之间的对话仪式是在谢居住的山洞里举行的。二十多年后,我第二次进入洞穴。那天晚上,在窑洞里,许不兰的舅舅一家人盘腿坐在炕上,烟酒为他们摆好,地下,儿孙们跪着,一块孝布雪白,回答着炕上提出的各种问题。然后,在那个晚上,在那个院子里举行了一次前灵祭,听到了唢呐声。村民们称这种仪式为“诺士”,这是从“李周”传下来的一个词。第二天,我和村里的男人一起上山,看着徐步兰入土为安。
2019年1月19日,我回到于家沟,去了我们的北山,看到了椿树茂遗址。近二十年无人居住的村庄已经长满了蒿草。当天晚上,在渐渐变暗的远山蓝色背景下,西方的光线照亮了黄土山村废墟的轮廓。旧窑洞没有门窗,没有人,没有鸡犬的啼叫,大山深处,万籁俱寂,夕阳西下,只剩下几棵枯树。
我与谢书中所写的春树茂有过这样的交往。我与谢的交往,是在他离开椿树茂,下山住进万庄之后。都在沟里,很容易相见。那时候知青传阅书籍,写诗词歌赋,朋友间交往很多。1971年,谢、、许小年和我曾被认为是一个喜欢建都和修理的小团体,这奠定了我们之间一生的友谊。当时,在他最好的朋友中,只有施燕华一个人开始文学创作,写小说。他的写作风格忧郁,受人尊敬,但后来成为世界重量级量子物理学家,不再写小说。他发明的方法使世界首次产生了纠缠双光子。侯智当时没有写文章,但写诗和作词会细腻巧妙。记得1973年初,我从北京回陕北,走进沟里,路过万庄。大家聚在一起,都感叹过年了,还得插队。我无能为力。却见谢侯用泥巴在洞门上做了个鬼头,咧着嘴饕餮,好玩有趣。我把暗夜弹琴的古文段子还给他,他听着听着眉开眼笑,搔着耳朵,于是做了一个“遇见我”的词的戏《忆柯明桂》:
颜五班唱,但会优雅。把所有的圣贤都一一读完,浩浩侠?
烦恼,搜币,满餐厅。一双骄傲的眼睛,夏种!
突然看到他的文章,眼睛一亮。
当年西沟只剩下几个知青,各自在村小学教书。沟最深处的枣圪台村,没有知青,就借了万庄的谢来教书,后来才有了这本书里的《香雪》一文。谢智和学生娃娃们合影。他说是我拿的。他有一台120的照相机,是他祖父当时留下的。他的祖父是地质学家,于1966年8月去世。枣圪台有很多白面粉,我就拿着家里送来的猪油去找他。我们把千层面煮好,捞出来,放两勺猪油,抓一把大盐粒,放在碗里搅拌。等油盐融化了,就会得到山里的猪油面,色泽素淡,咸淡纯正,被人赞了一辈子。
后来,他去Xi安读书,哈尔滨读研,回京工作,做计算机研究。他去了德国后,我们失去联系好几年了。但在90年代初,他传真给我一封信,问我是否安全。这封信不是手写的,而是打印的。但他说这是他的笔迹。在德国,他很早就发明了汉字书写板,代替拼音输入,连接电脑,自动转换成电脑字符,去汉诺威世博会。后来一家德国科技公司请他做驻华代表,他就回了北京,我们经常聚在一起喝咖啡。我知道他对自己的领域充满兴趣。
没想到大家都在用博客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他的文章,被吸引住了。那些随笔,写的是风土人情,富于风雅,深具苦难,更显平淡。来自身体的体验,来自内心的体验;在丑陋的世界里,品味美好的人性。所以苦涩中有幽默,但压抑下也有抒情。好漂亮,眼前一亮,嘴里赞不绝口。但并不惊讶。他应该做了不平凡的事,写成这样,从计算机专家一跃成为散文家。他的故事和陕北插队的叙事是不一样的。就像他陕北的歌词一样,依然精致巧妙。我知道不是他刻意努力的结果,而是细节的记忆,情感的印记,修养的地方,写作的收获。
其实更重要的是,那是家庭背景和政治背景造成巨大痛苦的年代,开启了他的独立思考;当时正是这种束缚山民劳动收入,让人忍饥挨饿,苦不堪言的局面,激发了他的人性意识。想到我们西沟的村民,我常常会想到哲学上的“生到死”。那是对积极生命意识的理性解释。但是村民的生死呢?在《我的黄土高原》中,侯智写下了他对村民命运的感受:“无论你有多苦,无论你有多苦,你都是平静而麻木的。你不嚎叫也不想。你接受它,接受它,服从它,跟随你的命运。你暗暗感受到苦难的能量。”事实上,那些没有积极生命意识的人,那些“追随死亡”的人,比我们更早看到了死亡的过程。所以,吃饭的地方有了,棺材准备好了,没什么好要求的,但是葬礼就是他们生命的节日。积极向上永远是一种理性的状态和自我存在;但陕北山区那种没有自我存在的不活跃的非理性状态,更本质上不就是生而死吗?它不是承受着更深刻的人类苦难吗?
《春树茂》这本书收录了谢厚的一些优美的散文,里面写了很多我过去在陕北的经历,我在陕北认识的乡亲,我熟悉的生活,我在陕北认识的有教养的人,我对陕北的认识。所以,我看了这本书,它不仅是文学,更有历史意义。2022年3月
西沟的故事
谢
躺在山民中间,我想起了王二,一个捣蛋鬼。
西沟是一条大沟。
那条山路,沿着西沟,蜿蜒曲折,一路向西。顺着山形,拐下沟岔,爬上阳洼。很多地方阳光充足的洼地在上面很高,悬崖离下面的沟底可以有几尺高。
晚上我一个人走这条路很多次。
从延安回来,起晚了。走到河庄坪,天已经黑了。再进沟里,暮色就浓了。
感觉是蓝色而不是黑色。是客观蓝还是错觉中的主观蓝,我不知道。反正感觉很蓝。
后来在万庄,收获的季节,我上夜班。男人去山里扛谷子。田野里建起了整整一个山谷,一直爬到山顶。这些田地建在山顶上。到处都是山,没有平地。只有在山顶,你才能做出一小块巴掌大的平地。
小米回到现场,人散了一地,听队长哭了,就起身回去第二趟。男人不说话。安静地休息一下。几个烟锅在烧,你一抽,火星就亮了。
我躺在山民中间,望着天空。虽然是晚上,但就是这种感觉。天空不是黑色的,而是蓝色的。或者,遍体鳞伤。
我想山已经三年了,好像好几年了,树也老了。但是不老,不老。抬头看天,很平,没有鱼尾纹,没有橘皮纹,不显老。是“天真”这个词,意思是天空是真实的。看你的头,夜空是深蓝色,你看到的是一种童真蓝,童话蓝,童年蓝。唉,有点想念北京了。
我想到了王二,一个捣蛋鬼,有一些细胞,会作曲各种乐器。队里派他看瓜田,晚上睡瓜棚,在那里唱陕北民歌。他教我知识,说陕北的民谣,“两个调式用的比较多”,商业调式“三大和弦中有一个是大三和弦”,“加上一个升号,这个升号比较亮,是一个号,三大和弦中有两个是大三和弦”。陕北民歌我理解不成功,不知道他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于是他唱了起来,那是一首民谣,改了词,唱的是“我想回北京一次”,以“哎呀”的长音开头,有吟诵的意思:
啧啧,我说吃一次豆角就想回北京,伤透了心。
唉,那时候大家都是十七八岁的中学生。当我离开社会的时候,我深入这座大山。我很想念北京,这是一种自然的情感。
王还记得许多有趣的带有浓厚民俗色彩的民间歌词。他一张口就会冒出来一句:
我妈家不叫我,就叫我回去给别人服务。
这是在责怪丈夫,挺形象的。活着活着的意义。Knock,意思是“走”,听起来是方言。人,方言读作“还”,“所以押韵”,王二给我解释,又补充道,“有两个‘得’水字。”我揭穿:“那是你自己加的。”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坏笑。
王叫,洪庄人。我们在中学时在同一个班。总是淘气,总是淘气。知青来洪庄的第一天,在女生洞开了一个会,男生和女生见面互相介绍,商量怎么动手,怎么一起打。王二小嘻嘻,跟我说,我开会的时候,他忙,在姑娘窑里设了个小闹钟,把时间定到了凌晨一点。
那天我在红庄前遇见了他。他和两个老乡,在路边撒石灰。我认识一个老乡。不能折叠吗?还是队长吧?我没记错。折姓,汉化胡族。折姓洪庄。
下来的路上,学生娃娃,洪庄的,在河庄坪上高中,周末回家。王走过去拦住:“喂,高中生!”法问曰:“俄已来应试。”宝贝乖乖站着,看着两个。
“来自世界几大洲?”王二的表情很奇怪。
孩子规规矩矩:“七来。北美、南美、亚洲、欧洲、非洲、大洋洲和南极洲。”
“错了!”当王停止喝酒时,学生娃娃吓了一跳。
他到西方做了一次面对面的旅行,纠正他的学生:“它来自四大洲。它叫南站不州,东升深州,西牛贺州,北举泸州。记住,回去教你的老师。”
砚拨弄电台,但有些做法书上没有,江湖独一无二。
那时候我还在山上,不在山脚下的西沟边上。是春树茂的,不是万庄的。
石燕华在万庄。华老,高一,高三,北京四中。上学的时候,中学生业余学无线电。不是焊接晶体管的技术,而是焊接电子管的高手。砚摆弄电子管,焊接超外差焊接显像管。我是一个普通人,做着电台写真集上的电路,砚华是我自己的电路。看到6N1是双三极管,他有了主意。他成功地用一个6N1的产品替换了6P1和6Z4管,完成了功率放大和整流。6P1,6Z4两管很贵,穷学生兜里没钱,一个6N1的治疗产品才一毛钱。他的一些做法书上没有。江湖独一无二,牛逼。严华在四中的时候,也参与了物理教材的编写,写了一篇《用辩证唯物主义指导晶体管开关电路的设计》,很吓人。
你插队的时候没电。西沟和万庄之间有一道鸿沟,称为“后涡”。下游段水流平缓,沟底形状可近似倒梯形。看到这种情况,严华下定决心要计算水能。庄的知青都出去了,听严华的调遣,叠个纸船,定个闹钟,没有米尺。严华用身高量了一根绳子。纸张排放中的流速测量。多次测量,计算标准误差。砚台的配方很简单:
梯形面积x流速=体积/秒
他是一个真正的好学生。他在实践中使用了中学物理,思路清晰。一立方米的水就是一吨,算“吨/秒流量”。背涡落差2m,算“能量/秒”,即发电量。电路中增加了两个大电容,交流电机就变成了发电机。他之前做了一个方案,和公社书记约定给万庄一台“抗旱”电机。因为村里的木匠比较热心,所以木板可以当水车式的“水轮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测得的流量太小。大惊小怪,忘了它。
这个故事太老了,早就被遗忘了。写西沟的故事时,才想起自己对西沟的浅水有过这样如梦似幻的算计和期待。
春树茂,我的天地,又姓谢了,我该谢天谢地。
庄再往沟里走,就是于家沟了。30户人家,这是两个村,叫前后于家沟。知青16个。山上有何家山,是于家沟三班,7户人家。这7户还生在3个地方,几乎不能称之为村,比我9棵椿树还穷。不考虑以上,把7个小村家庭,送到北京7个有文化的男女。春茂9户,9个男女知青送下来。
陈伟在何家山。他的脸总是青绿色的,让人想起水浒传里的青面兽。目不转睛,不像在对眼,这种讲究,叫垂眼,那是一种天人不合相。陈伟一出生就有声音。他给我唱话剧《推销员与小姐》的布歌,声音浑厚。在何家山,7户人家,他以小贩的身份卖布,用一种男高音,搅长空很铿锵,人很抒情:
哦,我走运了,我走运了,我为幸福而歌唱…
陈的文艺都是他父亲指导的,所以必须分为五类。陈伟有些文学艺术的影响力。他不仅认识小贩和小姐,还认识茶花女阿芒。他告诉我阿芒的咏叹调是男高音考歌,最后要自由发挥唱一段花腔才能拿高分。
队里派来的姑娘们,看着小村和陈伟的艰辛,脸都绿了,认定都是流氓。流氓怎么可能让人尽兴,他们去了公社,调了川面富队。所以他们队里没有女生。北京的老干部看了,真的很爱。我听他说何家善和陈伟是几个:“从来不洗碗,不洗锅,不洗衣服,脏了,懒了不做饭。”窑里的气味令人无法忍受。还得告诉公社把他们的知青团从山上养大。不能让他们再呆在那里了。“我知道老楚去过何家山。老好人,知青喜欢。
沟边的于家沟里有个王克明同学。他在窑里很搞笑,经常发现他在那里搞修理,所以找不到好诗好词好歌好文。记得他给我一篇短文,说嵇康灯:
半夜,我在灯光下弹琴。突然就我一个人了,脸很小。我要转大,所以我长,黑色单外套,皮带。纪见其似曾相识,吹之曰:“羞媚得荣。”
第一次听嵇康的公式。这个嵇康,我喜欢。随即,喜欢一沟诗的,如洪庄之人,纷纷朗诵,人人“耻以鬼争荣”。
后来,陈伟以第一句“怒发”唱了《满江红》,下了何家山,进了延安安松歌舞团。
中国的砚五类黑,已经禁止上大学了。最终,我幸运地遇到了1977年的转折点。
我在我的雪松林。工作和阅读。下来万庄是后来的事了。香椿树是我的天地,也是谢的姓,谢天谢地。
那次西沟,万庄春树毛,洪庄余家沟枣一台,好多朋友同学都是当时的中学生。给品牌起个名字,叫知青。哦,西沟大山,那段时间,那段经历,克明说,就是在这辈子,“是根一样的存在”。
07.2022柏林
本版制图/谢厚摄影/王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