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独立书店
唱衰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
疫情刚来袭时
多家书店接连倒闭
“救文学、救书店”从口号变成现实
在深圳
能有书店连续22年不亏损吗？
旧天堂做到了
▲深圳旧天堂书店。图源：图虫
旧天堂没在深圳倒下去
是很争气的事情
上个世纪的深圳，小渔村“扶摇直上”，光涨经济不涨文艺，只有旧天堂一天好似一天，门口的木刻招牌一挂就是22年。
店长涂飞出身于一支独立乐队，“‘非典’失业，只能自救，当时很急着要去摆地摊，就想了旧天堂这么一个名字，意思是老朋友相聚的地方”。
▲小小一个店面，却活动不断。图源：涂飞 摄
有一次和艺术家刘庆元开讲座，涂飞聊起了店门口的繁体字招牌：“‘旧天堂書店’，很多人说为什么‘旧’不是繁体字，‘書’是繁体字，不正宗。”
“其实原因很简单，我就是觉得‘旧’的简体字好看，‘书’的繁体字好看。这就是我们的特色。”
涂飞不会让旧天堂活得那么孤立，店里有音乐演出现场，隔三岔五邀请马木尔、小河、老丹、五条人等音乐人来演出，乐队下了舞台就去旧天堂的小空地里办after party，票也不收就唱给读者听，书店的人气一点点攒起来。“我们从第一天开门营业后就没有亏本过，这算很不错的成绩。”
▲“音乐节和书店T恤终身模特。”图源：涂飞 摄
当然，旧天堂也见过橄榄枝，“大投资不是没有，找我们去开连锁的这些年确实有很多，但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都纷纷悬崖勒马了。”乍一听挺“没有大志”。
在《一思一食》的讲座上，涂飞在某种程度上也解释了这种拒绝：“我们表面上看上去很不在乎荣誉，但我们在乎你们给我们的荣誉。如果你是一个很会吃的人，你会在乎另外一个懂吃的人对你的表达。”
“我们身边有很多乐迷以及书店的顾客，都是低收入人群，他们会存很久的钱来参加音乐节，然后在书店看免费的即兴演出，没有公交车了就拼车回家。”
一帮人不约而同赶往旧天堂，为了某本书或者为了某个乐手，在鼓点的高潮拥抱，在热浪的尾声中离开，这是旧天堂常有的景象。
▲刘英、老丹、夏力、马木尔在店里即兴。图源：涂飞 摄
但体量庞大的书店难以把握品控，这样的故事时有耳闻，所以涂飞懂得犟一犟，不放弃眼前的200平方米，也不跟着资本走连锁路线，踏踏实实做好眼前每件事。
“想要不倒闭，
必须掌握技术
有吃苦耐劳的决心”
旧天堂必须知道怎么留住狂热的青年。
“独立书店相对来说，服务的人群要小众一些，因此经营方式要轻盈和多元一些，试错的机会也多一些。”独立书店好就好在轻巧。
顾客只负责感动和浪漫，但涂飞心里必须得有个丁一卯二：“书店首先是营生的地方，是卖货的地方，其次才有文化的属性。如果你只是喜欢书店的气氛，不代表你就可以经营好一家书店，它跟一家快餐店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做任何事情光有想法是不够的，都必须要有技术，而且技术一定要好才行，它是一个人自信表达的基石，有了它灵感才有地方依靠。”
▲装修风格、阅读动线等硬件设计都得逐个操心。图源：涂飞 摄
涂飞、介词、丁路、魏籽，四名合伙人一路“敲敲打打”，他们对自己售卖的货品结构要比较了解，对空间的功能划分也要有自信。旧天堂书店整个空间原来是通透的，现在中间砌了一堵墙，只露出两道小拱门，这是为了隔断出一个可以做活动及演出的空间。
“但是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功能，就是多了一面墙，使得我们的书架使用率大大提高，可以摆放更多图书了——这就是技术。”
▲合伙人的一些巧思，省地儿、灵活、好看。图源：涂飞 摄
1200bookshop的刘二囍曾经感佩旧天堂书品、视觉、音乐性了得，满墙的诗集和诗歌理论“少见而系统”。专业上有多好就不夸了，单从一件事上，就足以看出旧天堂对于好东西怎么甄别、如何爱惜。
2021年涂飞找到庞麦郎，打算出一张黑胶单曲唱片，“我邀请马木尔来做了一个remix版，与原曲《我的滑板鞋》分列黑胶的AB面，并且请刘英做了很棒的黑胶母带。”
在《一思一食》的讲座上，他彻底袒露爱意：“说不出为什么，《我的滑板鞋》就能打动你，我们愿意为它做点事情，让这首歌以更好的形式、更多元的方式流传下去。”
▲在涂飞的支持下，《我的滑板鞋》做成了黑胶
如此诚恳的艺术精神，难怪旧天堂可以从华强北的一个小地摊打出名声，吸引无数青年来淘CD、挑诗集，并一直坚持到今天。
至于旧天堂的浪漫是否“有壁”，比如小众书集、地下乐队、自我风格等。涂飞不太在乎：“自发的表达是最重要的，‘破壁’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另类、地下、叛逆’是相对的，有些人还觉得我们太主流了。”
或者说，根本不用去定义主流，“每家书店都有自己的畅销书。”
“每家书店都有自己的畅销书”
“很多采访者会问我为什么坚持开书店，但从来没有人会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坚持吃饭。”
2002年，为了糊口，涂飞和朋友们去华强北摆摊，在一众小摊间挂起“旧天堂”三个字，方圆几里只有他卖书、卖CD。“魔幻，很商业，很残酷”，如今想起来，涂飞依然能唤醒如此强烈的印象。“时尚购物中心旁边就是城中村和各种旧厂房，一个看似混乱但又暗藏秩序的地方。”
▲旧天堂刚刚搬进创意园时的外景。图源：李政德 摄
受到疫情影响，B10现场也立起了歇业小黑板，200多天没演出，“我们有一个同事为了生存去做临时的地铁安检员。”吃了不少苦，但涂飞仍然觉得做安检员这事儿挺棒。他对此很拎得清：“所谓的开书店、搞文化，我觉得跟开快餐店南杂店没有什么区别，做好自己的事，别给人添堵添麻烦。这就是最大的成功，如果还能挣钱点，那就是幸福。要知足。”
“整个创意园的商户都有过很短期的关停，我们基本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我喜欢深圳，没有城市是完美的，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等着你去居住。你塑造它，它也塑造你。”
“旧天堂没有那么重要，也没有那么强大，它更像是一颗螺丝钉，是众多实干者中间的普通一员。”
▲店照开，“矿照挖”，该去哪去哪。图源：涂飞 摄
19岁时，涂飞每天在书街给父母开在吉首的小店进书，黄泥街、铁路、湘西，来来回回腾挪，“我很感激这条街，它维系了我和书、父母、社会的连接，让我终身受益”。
小时候，在湘西没有网络，只能看书。“《水浒传》里一百零八将，看到一个有绰号、诨名的英雄，就抄在小本子上，本子上写了一百零九个，多出来一个。后来排查出来是托塔天王晁盖，他不在一百零八将之列，因为在排座次的时候，他已经去世了”。
如果中国的独立书店有一百零八将，不知道涂飞是想当“混不吝”，还是暗暗想在花名册里留下个“旧天堂”。
▲小猫面条，是书店的“重要成员”之一，2011年出生。图源：涂飞 摄
“月光下我看到自己的身影，有时很近，有时很远，感到一种力量驱使我的脚步……一步、两步，一步、两步，一步一步似爪牙，是魔鬼的步伐。”
《我的滑板鞋》里最后一段独白，还挺像旧天堂。
参考资料：
1.《从庞麦郎到马木尔——旧天堂书店的音乐生产与实践》，青云文社，2022.01.20
2.《我挥霍了整个夏天，一个骄傲的歌手正在失眠》，刘二囍，2018.10.31
3.《2020书店死亡清单》，出版人杂志，2020.06.09
END
编辑：孟丽君
校对：陶铮
审校：余治国
来源：硬核读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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