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疏躺在病床上,疼痛让她的眼前一片模糊,隐隐约约看到医生和护士在她眼前穿行。
“产妇坚持住!”
“我去准备产钳!”
“不行,产妇胎位不正,需要剖腹产!快去通知家属!”
何清疏疼到冷汗直冒,却还咬牙坚持着。
她是不受宠的秦夫人,怀孕这么久了,秦深从未露面,她用尽了所有借口,都没有能见到秦深。
今早秦深难得关心她一次,派人送来了营养早餐,没想到吃完那份早餐她便腹痛难忍,赶紧打了急救电话,一个小时后就躺在了产床上。
何清疏挣扎着攥住医生的衣角,就像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医生,医生……我的孩子会没事吗?”
“放松,放松,只要及时做剖腹产,应该没事的!”
“啊——!!”得到医生的答复,何清疏稍稍放了心,再也忍不住疼痛,撕心裂肺地喊出了声。
一名医护人员摘下口罩,拿出一张《手术知情通知书》,向外走去。
产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产房外却冷冷清清。
医护人员扫了一圈,没有看到一个疑似产妇丈夫的人,只有一个贵妇人坐在医院长廊的排椅上闭目养神,似乎被病房里传来的声音吵到了,不耐的揉了揉眉心,身旁侍立着一个助理模样的人,连忙掏出一副耳塞来递过去——
“请问哪位是病人何清疏的家属?”
“哼,”贵妇人微微抬高下巴,冷冷道,“是我。”
医护人员常年在医院工作,已经见惯了人情冷暖,但是见到这位盛气凌人的贵妇人,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请问您是产妇的什么人?”
“她是我儿子的女人。”
那就是婆婆了?
救人要紧,人命关天,医护人员赶忙跑过去:“您好,产妇胎位不正,需要剖腹产,请您在这张纸上签个字!”
助理接过通知书,递给秦母。
秦母瞥了一眼,没有接。
“不签。”
“啊?”医护人员吃了一惊。
“剖腹产哪有顺产对孩子好?”秦母理所当然道,“何家现在算什么东西?她何清疏还当自己是大小姐不成?一个女人,连个孩子都不会生?矫情什么?”
医护人员噎住,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从鬼门关走一遭,怎么在这位嘴里,怎么就跟吃个饭那样简单?
“请您通知一下产妇的丈夫,再做决定吧!如果不剖腹产,产妇和孩子都有危险!”
啪!
秦母将通知书摔到了医护人员的脸上,轻蔑道:“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么?”
秦总的母亲,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医护人员惹得起的?
医护人员语气立马弱了下去:“可是,可是这不合规定……”
秦母不想再继续废话,推开医护人员,推门走进了产房。
“这,这里不能进……”
冷风席卷了进来,何清疏冻得打了个哆嗦,将要模糊的意识也逐渐归拢。
看到秦母的身影越来越近,她的心底升腾起一丝希望。
“妈,秦深呢?秦深没来吗?求您给他拨个电话……”
秦母居高临下的看着何清疏,抱着肩膀冷笑道:“又作什么幺蛾子?想借着这个机会,把秦深骗过来,是么?我觉得,你还是老实一点把孩子好好生下来的好。”
她何曾想过这些!她只想让自己的孩子平安降生而已!
何清疏心底一颤:“我……”
不容辩解,秦母掏出手机,拨通了秦深的电话。
嘟——嘟——
片刻后,电话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而冷酷的男声,熟悉又陌生:“喂?”
是秦深。
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秦母瞥了一眼面带希冀的何清疏,对着手机道:“何清疏非要剖腹产,说不然大人孩子都要死,我管不了她,你给说吧。”
“剖腹产?她……”
电话那头的声音被打断了,紧接着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深,我头有点晕……”
这个女人的声音,是那样耳熟!
何清疏徒然瞪大了眼睛。
是林意浓!
秦深现在和林意浓在一起!
“没事吧?我扶你,”关切过后,电话那头又换上了嫌恶的口气,“跟何清疏说,爱剖不剖,爱死不死,别烦我,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嘟——
他挂了。
何清疏眼睛里最后一缕光辉也熄灭了。
秦母漫不经心的拿回手机,冷冷道:“何大小姐,别白费心机了,意浓也怀孕了,秦深正在陪她产检,也就你把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当个宝了?给你半个小时,把孩子给我生下来,我还约了李太太她们搓麻将,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
何清疏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秦深正在小心翼翼的陪着林意浓产检的身影……
秦深的冷漠,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
没有人盼着她的宝宝出生,包括孩子的父亲。
宝宝,对不起,怪妈妈能力不够,可能没有办法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了……
流尽了最后一滴泪,她终于彻底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产妇昏迷了!”
何清疏睁开眼睛,已是深夜。
入眼便是自己的卧室,恍若在梦中,她已经好久没有出门了,偌大的独栋别墅中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空荡荡的只余她一人。
孩子没了。
秦深没有出现,一次都没有。
流产的第二天,身子正虚,下地走路都成问题的时候,她就被秦母扔回了家。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何清疏知道,这些事情肯定是得到过秦深授意的。
秦母当时是这样说的——连个孩子都不会生,怎么还好意思赖在医院里花钱?
她知道秦家不缺这点钱,秦母只是想方设法的折磨她而已,但她对此毫无办法。
她现在的吃穿度用全是靠着秦家,她本人一分钱都没有。
嫁给秦深之前,她曾经是个演员,圈子里公认的美貌与演技并重,业内人士都觉得她非池中物,总有一天是要一飞冲天的。
但是她欠了一笔钱,所有的积蓄都用来还钱了。
嫁给秦深之后,秦母不允许她抛头露面,她大哭一场,但是为了秦深,还是放弃了自己钟爱的事业。
第三天,她发起了高烧,晕乎乎的。
收纳箱里的纸尿裤还有婴儿的衣服,都已落上了薄薄的一层灰,速食食品遗留下来的垃圾已经装满了整个垃圾箱,散发出难以形容的臭味,何清疏却好像丝毫都闻不到。
这几天厨房送来的食物都是加了冰块的,而且还都是油腻腻的发物,比如冰镇红烧鱼,冰镇葱爆羊肉,冰镇炸稣鹅卷,冰镇姜汁大虾……她用手碰一下都会冻得直缩手。
这些东西显然不是一个刚流产的女人能碰的。
更何况,她之前好好的,吃了秦深送来的营养餐就流产了,当时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反应,现在回想起来一阵发冷,或许秦深根本没想要这个孩子。
谁知道这些冷冰冰的饭菜里还会下了什么毒药。
不过她也懒得计较那么多了,一来经历过流产心情抑郁,二来她伤了身子也没有能力自己去料理一顿饭,只好随便从冰箱里找些东西吃。
醒了,她就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偶尔回过神来,她会情不自禁的摸摸自己的小腹。
那里平平坦坦。
孩子,是真的没了啊,可是,她情愿自己死……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受苦……
哐当!
门毫无意料地被踹开了。
何清疏稍稍回过神来,等看到门口的身影,又呆住了,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是秦深。
秦深一如初见时那样,优雅中带着几分贵气,五官深邃而内敛,比起六年前的初见,只多了些冷酷与成熟。
嫁给秦深时,她以为那是幸福的起点,但实际上,那是噩梦的开端。
“秦深,”何清疏勉强笑了笑,“孩子没了,你可以放心了。”
秦深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那天何清疏是在生产,预产期还有将近一个月,只当她是像往常一样找理由逼自己回家见她。
秦深闻到一股腐败的臭味,他强迫自己的目光从何清疏苍白的小脸上移开,便看到了一屋的狼藉,心中怒火升腾。
泡面……榨菜……还有一瓶红红的像辣椒酱一样的东西。
“何清疏,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没想到啊,这个女人不止对别人恶毒,对自己也这么狠!明明身体如此虚弱,为什么要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吩咐了下人好好照顾夫人,可是厨房做的那些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她一口都没动过!
“我不敢死的,不然我何必吃东西?”何清疏面色平静,“我死了,我弟不是也活不了了么?我爸说,弟弟的医疗费又用完了,求您帮帮我。”
秦母以秦家的脸面为由,断了她一切赚钱的途径,她只能求秦深。
秦深气极反笑。
他咬牙切齿道,讥讽道:“何清疏,你就这么有信心,我会去救你的弟弟?一个害死了我父亲的畜生?好,可以,我给你这笔钱,看在你刚刚流产的份儿上,那你不如说说,你的孩子值多少钱?”
何清疏的双手在棉被下微微颤抖:“我弟弟需要五百万。”
秦深冷笑:“可惜了,你肚子里那个孩子因为沾了何家的血缘,一文不值!他就是个贱种!”
贱种……一文不值……
何清疏心里在滴血,脸上讽刺的笑容却越放越大:“是,我们何家都是畜生,带着何家血缘的都是贱种,但是当年的事,弟弟毫不知情,求您高抬贵手。”
“我说了,要钱可以,拿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秦深冷笑着将何清疏扑倒在床上,“既然你不想活,那不如让我玩死在床上!也算是一命抵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