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开篇就让我望而却步的小说,虽然在网络上搜索前我误以为这是一部纪实作品(这也是我坚持看下去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相当佩服这部长篇小说所具有的真实感,让我有了纪实人物传记的错觉。
如此描述并非有意贬低,实在是萝卜青菜各有所好。
我不太喜欢严肃讨论艺术题材的学究气息,这让我有一种难以融入、被排斥的感觉。
先前在网上看到了一则简短书评让我从六年前记到了现在,“月亮与六便士,全文都没有出现过,人们时常挂在嘴边那句书评甚至比作品本身更为印象深刻。”
毕竟是大家的作品,好奇心驱使我看完了这部内容与标题毫无关联的小说(未做任何了解前,无背景纯粹阅读)。
先简单概述一下内容,天才英国画家查尔斯·斯特里克兰的一生。
这本书可分为三个阶段,英国画家作为舒适中产阶级的前半生,独自前往巴黎的过渡期,在小岛上找到自己的短暂余生。
这位画家的前身是一名不大不小的证劵经纪人,有着相当体面的社会地位,足以过上舒适生活的收入。
不仅如此,他有着一位聪慧、优雅、出身良好且深爱着他的太太,一对被太太培育得富有教养、前程似锦的儿女。
可以说,一个幸福的中产阶级所梦寐以求的一切,他都拥有了。
这样令人羡慕的生活,可以说可遇不可求,谁也想不到,他会冷酷无情地抛下他人渴求的一切,独身前往巴黎学画。
他的妻子近乎绝望,依靠丈夫养活的她经济状况陷入窘迫,备受他人耻笑,如同舞台上戏耍的猴子。
她苦苦央求“我”前往巴黎劝他回家。
那时的“我”太过年轻,带着看好戏的心情天真地多管了别人家的家务事。
站在道德的高处审视奚落指责这位亲手毁掉幸福家庭的英国画家。“我”义愤填膺地认为他太过自私冷血,不顾妻子和孩子要如何过活。
直至看到这个冲突点,我才不感到昏昏欲睡。
作为证劵经纪人的他无趣至极,是一个不懂情趣,对文学不感兴趣(他的妻子恰恰相反)的普通中产阶级,跟这个阶级的芸芸众生并无区别。
但在巴黎街角的一家咖啡店里,酌饮着苦艾酒的他是个仁义道德,通通对他无效的粗鲁恶棍。
也许是人性中残缺的恶意占据上风,我不得不诚实地承认,比起高风亮节的正派君子,好奇心更多地还是偏向了极具个性的恶棍。
他是一个坦坦荡荡的恶棍,用粗鄙不堪的嘲讽之言对关心他的人们恶语相向,却亲切热情地同漠然视之的人们打招呼,拉近距离。
这样古怪的矛盾,在书中屡见不鲜。
在第一阶段,我最欣赏的人物是查尔斯·斯特里克兰的原配夫人。
她并未突破时代对她局限,因为她只是一个配角。尽管观念陈腐,骨子里深信不疑靠男人养活的才是正经女人,却是一个浑身都透露着魅力的名流。
在发生丈夫一声不吭毁掉原先幸福生活的灾难下,她也情绪崩溃过,怨恨过。
但很快,她权衡利弊,分析局势,甚至扭转局势,在废墟之上起舞。
她不是整日诉苦,拎不清的祥林嫂,她出色地利用了他人对她的同情心,转危为安,为自己的打字生意招揽了大片顾客。
精明能干,品味极佳的她很快做出口碑,从打工人变身小老板。虽然很可惜,她以此为耻。但这不是她的悲剧,而是时代的悲剧。
在丈夫成名后,她迅速造势,以此为荣,某种程度上也是可怜的。
第二阶段就挺狗血了。天生的小丑式老好人大发善心,说服妻子一同照顾病重的斯特里克兰,结果这位画家凭借自身魅力勾引走了他深爱的妻子。
在作者质问老好人是否拥有自尊的时候,这个男人小声嗫嚅狡辩。
女人可以原谅出轨的男人,男人为何不可原谅出轨的女人呢。
只能说他思想觉悟相当高,肚量能撑船。
这个人物是我目前所看过的,最反胃的老好人。
如果天生本能地讨好他人,无法拒绝,就是善良正举。
那这份善良太过廉价,他的人格也太过掉价。我不是很能接受,他为了照顾天才,在妻子因他而死后(虽然这个行为也相当愚蠢)邀请画家随他一起离开,好安心作画。
离开巴黎后,这个画家前往马赛,开启了他人生的第三阶段——寻找自我。
他四处流浪,直至幸运登岛。
他未曾来过这里,但他感觉回到了故乡。
很快,他同这个地方一个女人结婚,将余生都奉献给了这个原始而美丽的地方。
临时前,他自我嘲讽地告诉医生,自己败在了这个女人的手里。
回首这个画家的一生,登岛前他对肉身所处环境的无视,到了令人愤怒的程度。
某种意义上,他超越了人类,漠不关心地践踏过纠缠世人不放手的欲望,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对于他对自身理想的追求,我是敬佩的。
对于无法控制的欲望,尽管会因此忿恨;末了,还是能够笑着说出因为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所以有这些需求很正常。
这本小说最大的价值并不在于,冰冷手术刀般解剖人性的复杂矛盾,而在于这个纯粹的理想主义恶棍。
与鸿运当头的政客或者功绩卓越的军人所成就的伟大并不一样。他们的地位没准是沾了职业的光,跟本人并没有多大关系。一旦环境变迁,这种伟大也许会大打折扣:下台的首相往往被视为夸夸其谈的演说家,不能领军作战的将军充其量不过是个平淡无奇的市井英雄。
查尔斯·斯特里克兰,他的作品会让你的心湖骤起涟漪,吸引你的注意力。
在我看来,艺术最让人感兴趣之处就在于艺术家的个性。
画家、诗人、音乐家这些艺术家皆是通过崇高或美好的作品来满足人们的审美,但这同人类的性本能有相似之处,都有野性粗矿的一面:艺术家将作品展现在你面前,同时也将比作品更伟大的人格展现出来。
艺术是情感的表露,用情感表达的语言应该能为所有人理解才对。
人类天生具有制造神话的特性,对于那些出类拔萃的人物,人们对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奇闻逸事往往好奇心极强,编造出一个个传奇故事,然后对此深信不疑,达到近乎狂热的地步。这其实浪漫主义对平庸生活的一种抗议。因此,一些传奇故事顺理成章地成为铸就不朽英雄的通行证。
还别说,如今的传教士真是学到了一种饰垢掩疵的惊人本领。
要想修身养性,人们每天须做两件他不喜欢的事情。
作者应该从写书中寻找乐趣,从思想的重压中解脱出来,对其他的事情都应该淡然处之,无论是褒奖还是非难,成功还是失败。
如同楚楚可怜的放荡女子,虽然韶华已逝,去希望凭借描眉画鬓、涂脂抹粉、凭借那恣意轻狂来挽回青春的幻影流光。聪明一点的人则会摆出端庄的姿态,淡然一笑中带着一份宽容的嘲讽。他们还记得当年也曾将位居宝座的一代人踏于脚下,看到年青一代这般鼓噪,这般傲睨一切,他们仿佛看到了这些高举火把的莽夫不久也会让位于人。任谁也不会盖棺定论。尼尼微盛极一时至极,新福音书却已变得老旧。那些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像是从未被人说起,其实早已是陈腔滥调,如同来回晃荡的钟摆,总会周而复始地循环。
人生漫长,有时人会从他功成名就的光景进入一个全然陌生的新世纪,这时,好事者自然会看到人间喜剧中那幕最奇特的景象。
一句机敏的应答远比锅底荆棘的爆裂声动听得多。
“为什么这么好的女人都会嫁给这种无趣的男人?”
“因为有脑子的男人才不会娶好女人呢。”
但我却有一腔不甘平庸但热血,渴望踏入一条更为放荡不羁但险途。而这种从容但快乐让我感到莫名惶恐。我内心渴望过上更为惊险但生活,只要我能做出改变,我指的是那种无法预知的改变和刺激,我便准备踏入怪石嶙峋的山峦和凶险莫测的海滩。
那时我还不知道女人有个共有的毛病,喜欢跟任何愿意聆听的人倾述自己的隐私。
“我都养了她十七年了,为什么她现在就不能换种活法,自己养活自己呢?”
“她不行。”
“那总得让她试试。”
“女人的脑子也太简单了!爱情,她们就只知道这个。女人都以为男人离开她们只是因为有了新欢。你觉得我会有这么傻吗,为了一个女人抛家舍业?”
“我都跟你说了我就得画画,这事根本就由不得我。如果一个人掉进了水里,他游泳的本事是好是坏并不重要,要紧的是他得从水里出来,要不他就会淹死。”
只有诗人和圣徒才会深信在沥青路面上辛勤地浇灌能开出百合花来。
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创作本能,却被他的生活境遇掩盖,然而这种本能却在不断地膨胀,如同活体组织里不断长大的癌细胞,最后,他被这种本能完全征服,无从抵抗。如同杜鹃把蛋下在别的鸟巢里,等到幼鸟孵化出来的时候,会把跟它同巢的鸟儿挤出去,最后还会把孵化它的鸟巢毁掉。
我将良心视为守护者,社会要存续下去,全凭它来维护这套珠规玉矩。良心好比在我们心头站岗放哨的警察,监督我们不要做出违法的事情。良心好比潜伏在我们自我意识中的间谍。因为人们过于看重别人对他们的认可,特别害怕舆论对他们的指责,到头来就会引狼入室。而良心则会为他放哨,一丝不苟地维护主人的利益,如果有人萌生了脱离大众的意愿,它会毫不留情地将其扼杀掉。它逼迫主人让社会利益凌驾于个人利益之上,这是连接个人和大众之间的强大纽带。人们也会说服自己,大众的利益高于个人利益,心甘情愿地让自己沦为奴隶。如此,他自个儿便能坐在德高望重的宝座之上,好比朝臣赞颂安于自己肩头的权杖一样。他的良心能如此敏感地做出反应,让他自豪不已。如若有谁其良心于不顾,那么他就会觉得再怎么苛责也不为过。身为社会中的一分子,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无力抗争自己。
心灵自有其理路,是理性所不知晓的。
现在我才明白:渺小和伟大,恶毒和善良,仇恨和爱意是可以在同一颗心里并行不悖的。
但我知道她这样做不是出于善心。有人说苦难会让人变得高风亮节,其实不然,有时幸福的生活才会让人的情操变得高尚,苦难在大多数情况下只会让人变得心胸狭窄,苦大仇深。
“美可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你为什么觉得它会跟沙滩上的一块石头一样,会被粗心大意的路人随随便便捡起呢?美是一种奇妙而不可思议的东西,艺术家的灵魂只有经过洗礼后,才能从混沌的世界里锻造出来,美被锻造出来后,也不是非得让每个人参悟出来,为了领悟它,你也必须有艺术家的这种冒险经历。他给你唱了一首美妙的旋律,若是想再脑海里再听一遍,就必须有相关的只是、敏锐的感知和丰富分想象力。”
“你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你对别人没有义务,别人对你也就没有义务。”
对于爱情这种感情而言,温柔体贴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在爱情之中,存在着柔弱感,保护欲,陷入爱情的人急于做好事,以便给予对方快乐——这即便不是无私,也是巧妙隐藏起来的自私;爱情会让人缺乏自信。爱情需要人们全神贯注,忘记自己去爱对方。
作家更关心的是了解人性,而不是判断人性。
一个女人可以原谅男人伤害她,却永远都不能宽恕他为了她所做出的牺牲。
如果一项活动影响了另一项,他们就会十分厌烦。作为情人,男女之间的差距在于,女人可以不停地爱,而男人只会偶尔去爱。